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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cold sleep》 by木原音瀨(更新有)

COLD系列翻新作一。
網上流傳的版本大多是阿多尼斯的,對比譯文與原文,有錯句漏句實在讓我無法忍受。因此斗膽挑戰這三部曲的翻譯。
*注意:在原作基礎上,我會適當調整語序、補充主語、以及適當地進行意譯。唯一能保證的,是絕對不會漏句、錯句(如我理解有誤,歡迎指正)

另外吐槽一個自己:看來忍者對簡體支持度非常高,害我還擔心了半天,可惡

    高久透想,如果大脑被吸尘器仔仔细细地清洁一遍,会不会就是现在这种状况?自己是谁,怎么了?思考来思考去,脑袋都像一张还没来得及上色的画纸,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。

    这里空荡荡的。明明是起居室,却冷清得像一间货物仓库,就好像要印证男人所说的,他们才刚搬进来。房间的角落里还杂乱地堆积着几个纸箱。
    从还没装上窗帘的窗子往外看去,已经是一片沉沉的夜色。室内响起轻微的机器运转声,暖气开始运作了起来。还不够温暖的凉风吹到脸上,透的后背下意识地僵直 了。男人将透的行李放到墻边,走向了对面的厨房。透连大衣都不脱,坐在绒毯上呆呆地用目光追随着男人的背影。男人一如既往的沉默着。来这里之前,他们先在 家庭式餐馆解决了晚饭。那个时候的气氛沉重得像是在守灵。周围越是热闹,就越凸显两人之间的寂静。不过说不定只有透一个人在意,因为男人依旧一副扑克脸,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。虽然透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爱说话,就有些人比较喜欢安静,可这个男人搞不好比世间评定为沉默寡言的人还要更上一层楼。
    大概两个小时前,透办理了退院手续。这是配合男人下班时间的结果。一开始他是在病房里等待男人来接自己,可是下午过后,他就被安置到接待室中。当他看着电 视消磨时间的途中,相熟的护士小姐从门口探出头来,对他打招呼:“哎呀高久君,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呢。”透只好苦笑着回答:“来接我的人要七点才能到。 有新进病患要使用病房,所以我才被赶出来的。”
    下午六点过后,房间里飘来病号餐的香味,透的肚子叫了起来。正当他为男人迟迟未到而坐立不安时,换好便服正准备回家的护士小姐又一次来到接待室,偷偷地递过一份茶点,说:“给,要保密哦。”
    “高久君走了之后我会寂寞的呢。池上爷爷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,毕竟他将你当作孙子一样看待。”
    由于骨关节脱臼而入院的池上先生是一位话多又爱讽刺人的老人,护士之间偷偷的叫他可恶老头。透很不幸地做了他的对床,因此常常被老人抓住,听他感叹“昭和 的激动期”之类的话题,长久下来透不仅知道老人所属的航空部队的名字,甚至连他小儿子的孙子的名字都了解得一清二楚。
    “我走的时候,还被他说以后通风会变好呢。”
身高一米八几的透每次经过池上老人的床边,都会被他埋怨“别遮着阳光”“很碍眼”。护士小姐啧啧了几声,摇了摇右手食指。
    “虽然他很毒舌,实际上是很喜欢你的。很多人都是讨厌听池上老爷爷的唠叨才申请换病房的,而你一直都有好好地听他说话啊。”
    其实透只是没办法避开罢了。护士小姐微笑着,拍了拍透的肩膀。
    “接下来的日子说不定会很辛苦,不过透是个好孩子,所以一定没问题的。加油吧,青少年。”
    透认为她高估自己了,但也很高兴有人为自己鼓劲。只是心中那股薄膜一样覆盖的不安还是无法消除。出了医院之后,就没办法再用“病人”作藉口。就算脑袋还没复原,他也得面对外面的社会。即使他什么都不懂,什么也做不到。
    一阵吵闹的警车铃把透的思绪带了回来。在他发呆的期间,房间已经变暖了。对面的厨房传来水开了的哔哔声。
    透向窗外看去,想确认一下为什么警铃会响,可是外面太黑了,什么都看不见。黑暗中,只有玻璃上映照着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。他天天都能见到的一张脸。三个月 都快过去了,他还是没办法熟悉这张脸。名为“高久透”的,二十二岁的男人的脸。这是自己的样子。明明是这样,如今他还有一种偷看别人照片般的陌生感。
    木质地板的响声让他回过头去。男人手里拿着两个马克杯走过来,咖啡香浓的气息飘荡在没有情趣的房间中。“请喝。”男人说着,递过来其中一杯。
    “谢谢……”
    和医院里的自动贩卖机出售的咖啡不同,这杯咖啡有着一股稳重的香味。男人走向窗边俯瞰着风景,偶尔把咖啡放到嘴边喝一口。
    男人叫做藤岛启志,年龄是二十八岁。身高比透矮十公分左右。整体来看是个纤细的人,连五官都非常小巧。明明五官清秀,却不引人注目。也许是由于他本人总是 板着一张脸,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原因。无论何时都纹丝不动的发型,毫无皱褶的衬衣,配合上表情,给人一种神经质的印象。可是从男人处事和说话的感觉判 断,他又不像那种人。直白的说,男人的态度很生硬,可这种生硬不是天性冷淡的结果。
透和放弃了眺望的男人眼神相遇,立刻被他错开了。
    “你的房间里已经准备了生活的必需品,要是还欠缺什么,希望你大方地告诉我。”
    “呃……真的,许多事情都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    在畏手畏脚的透面前,藤岛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咖啡。透不禁想,你好歹回我一句“不用在意”或者是说“以后多关照”也好啊,我多少也会舒服点……现在这样,搞到自己这句话很唐突,无端地显得寂寞。和男人谈话期间,经常有这种感觉。


    认识藤岛已有三个月了,自己对藤岛还很客套,藤岛也给他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。透想像不出过去的自己和藤岛随意聊天的画面。说是“前辈和后辈”还能理解。可在透尚未能理解脑袋一片空白意味着什么时,藤岛就说了“我是你的朋友”。
“你也累了,去睡吧。”
今天一整天,透并没有做过些什么,虽然不觉得累,但联想到“休息=一个人”这个公式,他也猛然萌生逃离这个让他难受之地的念头。
“那,我先行失礼了。”
轻轻点下头,藤岛也微微颔首回应。在回房之前,打算洗杯子的透走向厨房。不会操作洗手台那边的水龙头,他放弃了用热水,就着冷水清洗杯子,手指冻得僵了。

搓着双手,透将装行李的提包挂在手臂上,一直走到刚来就被告知“这是你房间”的门前。提脚进入房内,里面洋溢着初春般的温暖。呆站在六坪大小,只有一张床的单调房内,透的耳边传来空调运转的嗡嗡声。

“我,是谁?”
他问自己。但答案并不存在于脑袋中任何一个抽屉里。
三个月前,透在八月中旬遇到一场事故。听说是车祸。之所以用这种暧昧的说法,是因为透本身没有记忆,都是旁人告知的。透能记住的,是在集中治疗室众多的机械包围中醒来,还有那之后的遭遇。
车祸后初次醒来,男护士曾询问透的名字。明明知道对方问的是“自己的名字”,最重要的“名字”却怎么都想不起来,透只能无言。年龄、住所、工作、家人的事也一样。脑袋像被橡皮擦清理过一遍,完全空白。
不仅自己不知所措,连医生和护士们也左右为难。片刻之后,一个男人进来了。透对这张脸没有印象。男人紧绷着脸俯视自己,对医生断言:“没错,他就是高久透。”高久透、高久透……听到自己的名字,非但没有丝毫印象,甚至像是别人名字似的无关痛痒。
脸上的擦伤、右肺损伤,肋骨、锁骨骨折、右臂脱臼。还有冲击头部造成的记忆障碍。他身上背着诸多的诊断结果。入院三个月,肉眼能见的伤势几乎痊愈了,只有记忆依旧遗落在车祸现场,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归来。
空白的记忆让他害怕。在哪里出生,被怎样的双亲养育,有什么朋友,学生时代如何,自己做过什么,将来怎么打算……对何去何从的恐惧。不安积聚到无法忍耐的时候,他向别人述说了:“一无所知,非常的痛苦。”那时,车祸当时送入的急救医院的医师,郑重地眨了眨眼镜后的双眼,说道:
“按目前的病例来说,并没有确凿的数据证明记忆何时恢复。极端地说,有可能在明天,也有可能二十年后才能恢复。与其烦恼过去,不如试着展望未来吧。……高久先生还年轻啊。”
别开玩笑了!他想。你没有失忆过,才说得出这种话。连自己喜欢讨厌些什么,对什么感兴趣都不清楚,怎么构想未来?归零的状态能做出些什么?他想这样说,最终却低下头咬紧了嘴唇。
他在最初入住的医院待了一星期不到。因为藤岛以“有认识的医生”为由,替透办理了转院手续。虽然事前没有跟透商量过,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,也就任由对方摆布了。
住院期间来探望透的,只有藤岛一个人。透只能通过一天一次,必定来探望的藤岛身上了解过去的自己,除此之外别无他法。但这个唯一的依靠却很沉默,让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重组过去。
据藤岛说,自己双亲早逝,也没有亲戚兄弟,是一名天涯孤客。高中毕业后充当送快递的司机,车祸之后就被解雇了。就连住的公寓也因为没交房租而解约。
像是约好了似的不幸大组合由藤岛娓娓道来,听起来就像陌生人的故事。没有这就是自己的实感,当时他也只是感叹“这样啊”。不过身体康复后,透开始担心接下来的生活问题。藤岛说过车辆的保险赔偿已经在自己引起车祸后,用于入院费和治疗费上。在这之后,已经没有余钱担负新租房的月租。说是贵重物而交到自己手中的袋子里,有一封装着印鉴、保险证和三万日元的啡色信封。奇怪于自己没有手机,他问藤岛“我没有办手机吗?”对方回答“手机是公司的,辞职的时候交回了。”看样子他并没有私人手机。贵重物中不包括存折,那自己也应该没有存款。连同车祸时身上钱包里的三千六百五十日元,透全部家财有三万三千六百五十日元。
他考虑过向藤岛借生活费,但事关金钱让他很难开口。不存在于记忆中的友人,对方为自己处理了保险和医院的费用,还每天都来探望自己,按理说两人的关系应该极为亲密。但藤岛莫名的疏远,让透很难判断双方的关系。
退院前一周的某天,藤岛向他提议:“退院后,暂时住在我哪里如何?”感觉得救了的同时,又疑惑着这样真的好吗,透无法单纯地高兴起来。他知道藤岛不是坏人,甚至亲切过头了。但偶尔感觉到的不协调让他一直很在意。
想着他们为什么总那么生疏,透曾发问,两人是在哪里认识的。……藤岛沉默得几乎让透以为自己被无视了,才回答说:“我们在同一个地方打工。”正待透想进一步问是怎样的工作,藤岛已经离开病房了,这话题也就到此为止。
就算一起工作过,他跟这个相差了六岁的男人又会有什么共通点?……经过了三个月的相处,透依旧不懂。

长期的住院生活,让透的生物钟习惯了在男护士开始抽血的早六点三十分起床,在这里也一样。抬头了眼壁钟,透不禁失笑。房间很冷,他不想从温暖的被窝中起来,包着被子昏昏欲睡时,房门被咚咚的敲响了。透连忙飞身起床。早上七点三十分。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医院,是别人的家中,他边懊悔着赖床的自己,边跑向门口。

    面对身材苗条,穿着深灰色的西装,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藤岛,透也下意识直起了前弓的背。刚起床,睡衣乱糟糟的自己显得很难为情。

    “我现在去上班。……大概七点半的时候能回来。”

    说完,藤岛把对折的一万日元和钥匙递到透面前。

    “家里的钥匙。饿了的话用这些钱买些东西吃吧。”

    透下意识的后退。

    “那个,你给太多了。”

    “剩下的你买些必需品吧。”

    把钱塞到透手中,藤岛出门了。即使对方走后,那种难以言说的难堪感都消之不去。自己手边的钱,在入院期间买一下果汁或者吃不饱的时候买一个面包间,花掉一半了。剩下的钱要支撑一个月的伙食已经很勉强了吧。迟早他都会陷入现在这种状况……但一味接受施舍让透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被蚕食了。

    不能这样下去。不能这样无限期地受藤岛照顾。车祸中的伤已经全好了,就算失去记忆身体也能动,工作完全没问题。拍拍自己右脸鼓劲,透出了房间。

    在厕所洗完脸,透用住院以来就一直用的T型剃须刀刮掉胡子。清清爽爽地回到房间,他换上牛仔裤和T恤,又套上大衣。右手紧握住钥匙,透出了公寓。在门口的走廊往下看,透发现后面有个公园,昨晚太暗了都没发现。大概有小学的庭院那么大。

    搭电梯下到一楼,透出了大门。不厌其烦地确认左右之后,他穿过马路进了公园。人行道围住中央的大水池,周围沙池、秋千和雕像。水池旁边的亭子下,两位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在愉快地聊天。

    走出公园横穿马路之后,透来到带有拱门的商店街。商店街有一定年月了,店铺的外观也很陈旧。但现在时间还早,所有店铺都落着铁卷帘。穿过商店街有一个地铁站。对面还有一家书店。透看见远方有药店的看板。

    不停地回头确认着藤岛家位置,透在附近散了一会步。要是迷路的话,就真的回不去了。就算跑去派出所求救,除了名字和年龄他就一无所知。枯叶掠过耳边,透缩起背,将手插进大衣口袋。
不敢走太远,他来到药店门口就折返了。途中,肚子咕咕地叫起来。饿了啊……他边想着边沿公园外围走,刚好看到斜对面有家便利店。被吸引过去的透看到墙上贴着招聘广告,他一直盯着广告直到里面的店员也好奇地跑出来。
八点左右藤岛才回来,带着一脸疲相地走到起居室,对正在看电视的透说了句“我回来了”,然后将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放在两人用的饭桌前。
“我有买晚餐。你先吃吧,我去换衣服。”
说完,他就走了。透从袋子里拿出东西并排放到桌上,好让对方一回来就能吃上晚饭。两个饭盒,两瓶茶饮料。独身男人的惯例,藤岛也不会自己下厨。
他跟换好衣服的藤岛一起沉默地吃晚饭。吃完后,简单地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,藤岛就打算径直回房。透连忙叫住他。
“可以打扰一下吗?”
又回到饭桌的藤岛,看到坐在椅子上透手边展开的文书,沉吟道:
“简历表……”
“我要去公园附近的便利店打工。是夜班。对方要求提交简历,所以我想明天拿过去,但我什么不记得……一定要从小学校名填起吗?”
藤岛一言不发,看了一阵简历表。
“不需要从小学开始。写上高中和之前工作过的公司名字就足够了。”
“高中啊……”
想不起来,透叹了口气。
“都立祥阳高中。”
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他抬起头。
“你高中的校名。”
藤岛对透伸出右手。他赶紧递上圆珠笔,藤岛在简历表带着的纸板后背,用方正的小字写上高校名和透三个月前工作过的公司名。透照着简历表附带的范本抄着。
“为什么要去便利店打工?”
虽然藤岛的语气不严厉,却隐隐有着责备。
“因为离得近,又能赚点快钱啊。一直受藤岛先生的照顾,我内心也过意不去,而且也想储点钱……”
“你不用担心钱。”
藤岛的声音很僵硬。
“可是我不喜欢一直受人照顾。对了,如果不介意的话,我想空闲时收拾一下那边的箱子,可以吗?”
“你不需要做那种事。”
“是有东西不方便让我碰吗?”
“我不是为了整理房间才叫你过来住的。你不用为这个家做任何事。只要考虑自己就行了。”
透明白藤岛是尊重自己,但这种时候,对自己说句“那就麻烦你了”,作为蹭住蹭吃的身份来说,反而更为舒服。
“我白天很闲,不做点什么就浑身不舒服啊。可以由着我来吗?”
藤岛一脸严肃地皱着眉头。只不过整理房间而已。透心想也不用那么严肃吧。沉默过后,藤岛终于沉重地开口。
“这样你就满意了的话,就随便你吧。但我希望你别认为做家务是‘自己的义务’。”


能得到便利店的工作虽然是件好事,但刚开始的时候透并不习惯午夜十二点到早上八点的工作时长。伴着公园里的鸟鸣声与去上班的工薪族匆匆擦肩,回到公寓后透一下就瘫倒在床上。睡到日落西山,又开始活动,有种自己变成了吸血鬼的感觉。不过一周后,他的身体就习惯了这种夜猫生活。
透并没有对店长和同事说起自己失忆了。他讨厌被人同情或者对自己产生奇怪的兴趣。
一起打工楠田正彦是专门从事夜班的大学生,两人只差两岁,很快就相熟了。话一多起来,就很容易出现“高久是哪里人?高中是什么部的啊?”之类的问话。最初透搪塞过去了,后来厌烦撒谎隐瞒,他事前告诉楠田 “别泄露出去哦”,然后告知了实情。
起初楠田认为透在开玩笑,笑着对他说“说什么怪话啊”,透也闹起别扭,想说不相信就算了,也就没有承认。不过三天后,楠田又重新问了一次“那天说的是真的吗?”
楠田没有同情透的失忆。一句可怜的话都没有,倒是打趣说跟漫画一样啊。因为透在家里总是对着一张让人郁闷的脸,这种轻松明快的接受方式让他感觉舒服。
那天夜晚,他还是和楠田一起值夜班。和白班不同,就算客人很少,打扫和整理库存之类的杂事却不少。不想一交班就立刻工作,透和楠田两人躲在收银台后发着呆。楠田偷偷拿了本店里的漫画,藏在监控器的死角哗啦啦地翻着。
“对了,听说高久你正月也值夜班啊?”
“嗯——因为店长问我要不要干啊。”
“我去年做过哦。除夕到新年那三天很呛的。参拜啊看日出啊,总之客人多到不行。”
“无所谓啊。反正我很闲,正月的工资也比平时高一点。”
楠田大大地叹了口气,合上杂志。
“那个阴郁地同居人回老家你会寂寞吗,所以宁愿工作呀。”
透一下皱起眉头。
“什么阴郁啊,别说那么难听。而且藤岛先生又不回去。他好像跟家人处得不好。”
“咦——真的?”
“好像有说过跟家人决裂了……”
楠田瞪大了眼睛。
“决裂,是那个‘断绝一切联系’的决裂吧。事很大诶。”
“是啊。我也很在意,又不好干预。”
同居人也不容易啊。但藤岛不会对透倾述,透不问就不会开口。他也是因为问“藤岛先生正月会回家吗”才知道这件事的。
在那间公寓也快住满一个月了,就连从未谋面的楠田,也在短时间内和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,对藤岛,透仍显生疏。也许是因为藤岛的第一印象很严厉,他又有被照顾的亏欠感,还有相处时间短的原因。正常作息的藤岛和夜间活动的自己,晚餐是唯一见面的时刻。藤岛在吃饭时完全不说话,吃完了立刻缩回自己房间,他们都没有说话的机会。
藤岛似乎很忙,回家时总是一脸疲倦。累到上脸,走路又低着头,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,全身都散发着劳累感。饭后立刻回房的身影给透一种很累,想早点睡觉之感。一个人被留在起居室很寂寞,他想聊天,但挽留劳累的藤岛也很不过意不去,就这样拖到了现在。
楠田唰的一声拉开漫画杂志中的广告折页,女演员的写真广告后面,是一些风景和动物写真集的介绍。
“话说我在车祸入院时,藤岛先生怕我闷,还经常给我带书呢。而且那些全部都是写真啊。”
“裸体照?”
“那样还有些用途呢。”
楠田哈哈大笑。
“写真集啊,真特别。明明带些杂志或者游戏更解闷吧。”
“就是啊。不过人家特意给我带的,又不好抱怨。”
入院时藤岛给他带了超过二十册的写真集,因为都摆到架子上,还有护士以为透喜欢照片。
“这是藤岛先生自己的兴趣吧?”
“我也这样觉得。”
楠田眯起右眼。
“有这样的人诶。坚信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也会喜欢。”
“别这样说啦。他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人而已。”
透没进过藤岛的房间。虽然有事的时候会敲门,却没有进去过。不是藤岛叫他别进,只是他认为不应该进去……想象一下,这间公寓最里间的房内,墙壁那么大的书架上挤满写真集,还慎重地摆着专业用的大相机。
“听你说的话啊……”楠田枕着后脑,“我还真不知道藤岛先生是机灵呢还是笨拙,是体贴呢还是耍白痴。”
透认真地思考着藤岛这人。得不出结论。他觉得要真正了解这个男人,还欠缺一些线索。但只有一样,他能确凿地说出口。
“……他不是坏人啊。”


和楠田聊完藤岛的那天傍晚,下午五点起床的透穿上大衣戴上手套和围巾,一副武装地出去买食材。
享受着和商店街的大婶们讨价还价,他逐间店铺都逛了一遍,一回家就立刻开始准备晚饭。还差淋上蛋汁就完成的鸡肉盖饭,他准备等藤岛回来再弄。
自知道藤岛从不做饭,连水都很少烧之后,透就开始亲自下厨。每天晚上都吃便利店或者附近超市买的熟食或便当,算下来两个人的生活费不容忽视。透想通过自炊,多少减轻一点多了个人的负担。藤岛很爽快地答应透自炊的要求,却在看见透准备两人份的时候要求他停止。意思是透做自己的份就好了,不需要准备藤岛的。明明无条件地资助透的生活费和买衣服的钱,藤岛却极端厌恶透为自己做任何事。
不过透也讨厌当个小白脸。为对付这个顽固的男人,他制定了一套战略。要是跟藤岛说自炊是为了减少生活费,对方绝对不会答应,所以代替“省生活费”,透坚持是“自己想做饭”,然后作为兴趣的副产品,顺便准备藤岛的份。
刚开始做饭的时候真是惨况。他抱有美好的幻想,觉得过去的自己应该很擅长做饭,简直就是一气呵成……惨败的结果还连累了藤岛。但是不管是夹生饭还是炒过头没有嚼劲的蔬菜,煎焦了的汉堡,藤岛都毫无怨言又没有表情地吞了下去。
最近透算是掌握了窍门,做出来的东西不会让人眼前一黑了。按照食谱去做,味道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,透学到了。
这天藤岛一过七点半就回家了。吃饭的时候,很罕有地向透搭话:“等下有事跟你说,你能不能呆在这里?”是要求自己做好搬出去的准备吗,透内心掠过这样的想法。
饭后,冲了两杯咖啡的透,坐到了藤岛对面的沙发上。沙发是在一周前登陆藤岛家的。收拾了箱子,还挂上了窗帘,却一直没有生活感的空荡荡的空间,让透自说自话了一句“要是有组沙发的话,应该会好点吧”。第二天藤岛就给了透一张卡,说“希望你买一组沙发”。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如此简单地驱使了藤岛,透有些惶恐地拒绝道“不用因为我说了就去买啦。”只是一旦决定,藤岛毫不退让。没办法抵抗这个顽固的男人,透只能选了一组价格合适又舒服的沙发。自从这套有点复古感的咖啡色沙发到来之后,饭后立刻回房的藤岛也会在起居室稍作停留。
坐在对面的藤岛说着“给你”而递过来的,是一个书店的纸袋。打开一看,透的心情就非常复杂。写真集,而且还是楠田在工作地点看过的漫画杂志折页里,那小广告刊登的那种。
“谢谢……”
不能把特意买给自己的东西推回去,透无奈地道谢。他哗哗地翻着名叫东京风景的这本写真,黑白照的港城风景在纸上栩栩如生。
透将写真集放到长方卓上,藤岛又拿出个比杂志大一点的信封。被问到是什么时,他只说了一句你先看看吧。打开一看,是印着“SUOU摄影技术专校”的入学小册子。
“这学校离这里五站路。只需高中学历,或者说学力相符就行了。三月开考,要面试和写论文,四月入学。”
“请等一下。”
透慌张地把小册子放在桌上。
“你的意思是,要我去摄影专校吗?”
“我认为这主意不错。”
透觉得对方胡说八道,但对面男人的眼中写满认真。
“我也觉得以摄影为业会很辛苦。但你还年轻,挑战一次也不算坏事。我会做你的后援,你不需担心费用。要是你不愿意,就当是我借出的,你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。”
透不禁想喊停。他从来没说过他爱拍照,想去进修。藤岛自作多情地给他买写真集,现在还想叫他进专门的学校?要是透有这个意愿,应该会对这个提案感到高兴吧。,但对透来说,被人劝去上一所完全没兴趣的摄影学校,还当它是职业?真是彻底的大麻烦。
一直以来,透都没有拒绝藤岛的好意和所赠的东西。那些大部分是透所需要的,即使不是必需品,也能感觉到藤岛的体贴。只有这次,透不能轻易点头。他又不感兴趣,而且上学所需要的金钱比那些要高多了。
透移开目光,含糊地说道:“我,不太……”
“为什么?”
藤岛不解地反问。
“虽然你给了我很多写真集,但我没想过要去做拍摄它们的人。”
“学着学着,说不定就会产生兴趣了吧?”
藤岛似乎不把透的拒绝当回事,拿起了桌子上的写真集。他翻动书页的手顿住,浮起一丝意外的微笑。那是一张小女孩紧抱人偶站在老旧零食屋前,小脸忍着哭意的照片。
“你能拍出让人心动的照片的。我认为你会成为大家。”
透不知道他怎么能断言,没有摸过相机的自己可以做到。
“还有三个多月才入学。好好想想吧。”
藤岛离开后,透依旧盯着写真集。他觉得那是一张好照片,甚至能感觉到相中人的气息。可是在他心里,萌生不起拍摄的冲动。



深夜的便利店没有一个客人。凌晨四点前后,客人都绝迹了,直到电车开始营运,才会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。在那之前,都属于一天中“被遗忘的时间”。
完成了商品补给的透回到柜台,坐在里面的楠田就半眯着睡眼伸了个大懒腰。
“……虽然忙起来很烦,有空了又觉得无聊啊。”
“还好吧。”
揉揉眼睛,楠田叹了口气。
“今天是二十四号吧。”
透敲敲旁边放置的玩具圣诞老人的头。
“嗯。等普通人一睁眼,就是圣诞夜了。”
楠田嚷嚷着讨厌,用力搔了搔头。
“被西方文化影响太彻底了。真正的日本人有盂兰盆节和新年就够啦,可恶!”
就在前天,楠田跟交往了两个月的女友分手了。他一反快乐地唠叨圣诞夜计划的模样,变成了一个圣诞否定派。透扬起苦笑,楠田又重复着他的口头禅:“真是的,唉……”
“啊对了,我之前问过朋友,说真正想搞摄影的话,都是用钱烧的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坐着的楠田看着透。
“那之后藤岛先生有什么反应?”
“老模样啊。一见到面就会问我‘考虑得怎样’。”
自己说要让透好好想想,藤岛却担心着透对入学的抗拒,多次地问他“确定了吗?”。透回答还在考虑,但在不停地被问中,提起都觉得烦。
“总觉得那个藤岛先生,说是你的朋友,却更像是包养人呢。”
听到包养两字,透就觉得自己被藤岛囚禁了似的,内心有点不舒服。
“我啊,听了你的话之后有个想法。说不定你在失忆前,说过喜欢照片,或者想成为摄影师之类的话吧?”
“我不觉得。”
“你都失忆了。不能说没那个可能啊。”
透敲着放收银机的柜台。
“如果失忆前我喜欢照片,应该会在看到写真集的时候有什么灵感吧。住院的时候看了那么多写真集,我还是没有想自己去拍啊。”
“那这样吧,你干脆去问藤岛先生?问他为什么让你去搞摄影。”
说实话透有考虑过。但想问,又问不出口。偶尔,藤岛会把写真集带到起居室看。他从来没向透借过,却有着和透一样的写真集,看来那书是藤岛自己所有的。透认为藤岛喜欢照片。即使没有亲自说出口,但藤岛看着写真集的眼神比透热心得多,还很温柔。
学摄影一定是藤岛的愿望。透觉得断然拒绝的话,现在就够生疏的关系会变得更糟糕。万一因此跟藤岛吵起来,对方要自己滚出去的话,没有记忆可依靠的自己,就会孤身一人。所以透从没开口说自己讨厌,并不想去。
电子音叮咚一声,自动门应声而开。透和楠田同时回身,条件反射地喊了句欢迎光临。黑色长衣的身影让他内心有点紧张。这个时间段很容易出强盗。进入年关以来,店长就再三要求他们小心防范。
和男人对上眼神,透心中的警戒就烟消云散了。客人是藤岛。男人在店内慢慢地绕了一圈后,手拿着罐装咖啡和巧克力来到柜台。
“一共五百七十三日元。”
听了透的话,藤岛开始翻钱包。作为同居人,一句话不说就走感觉跟陌生人没两样,透搭话了。
“怎么那么晚?”
藤岛抬起头。那张脸在晚饭的时候已经让透觉得气色差了,现在更是一片煞白,眼中红丝密布。
“有些文件要在早上赶好,但我困得不行……想喝咖啡又发现没有了。喝不着就更想喝,就出来散个步顺便买回去。”
连藤岛轻微的叹气,都像在表达着疲劳。
“工作很忙啊。”
“年关了,哪里都是这样吧。也有我还未习惯的原因……你工作也加油。”
店内的音乐切换成轻快的圣诞歌。藤岛接零钱的右手停了下。
“……啊。”
小声说着,藤岛借过零钱出了店门。藤岛一走,楠田就蹭过来叫透。
“那个就是藤岛先生?”
透肯定后,楠田点着头“哦——”了声。
“我见过那个人很多次啊。听你形容,我还以为是更宅一点的人呢。这个样子很普通呀。”
“什么啊,我又没说过他是个宅人。”
“呃,也对啦。”
又来客人了。这次是个年轻的女人。透边打着收银机,边想起藤岛劳累的脸。今晚做份豪华点的晚餐吧。吃了能提起精神的……正好赶上圣诞。透口中说着“一共一千三百五十日元”,内心思考着今晚的菜谱。


透去购物的商店街也一样,相熟的肉店老奶奶喊着“圣诞、圣诞”,像挥舞水浒黄门的印笼似的,透只好买了火鸡肉。不过照烧火鸡尝起来跟鸡肉似的,味道不赖。加上忌廉汤、泡烟熏三文鱼、水果沙拉,种类一多起来,餐桌就比以往热闹得多。
准备万全,关键的藤岛却还没回来。透抱着乱叫的肚子躺在沙发上,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……等他被晃醒,挂钟都显示九点了。
“对不起,我回来晚了。”
藤岛眼下一层淡淡的眼圈,那脸看起来比昨天还累。透刚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热饭,藤岛就把一个纸袋递到他面前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给你买的。打开来看看吧。”
藤岛脸上的期待比收礼物的透还要大。透有种不祥的预感,但还是乖乖打开了袋子。拆开包装,透一看到露出的盒子外沿上的彩色印刷,就全封不动地塞回藤岛手中。
“我不能收,请退回去吧。”
藤岛没有动作。
“不用跟我客气。”
“我没有在客气。”
盒子上写着单反相机。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相机价值不菲。
“你可以当是圣诞礼物。实际操作相机,说不定会让你改变主意。”
“总之你拿去退掉吧。”
“没必要。”
“那我拿去退。”
说到这份上,藤岛终于明白透真的是从心底里不想要。那张疲惫却欢欣的脸一下阴沉下来。
“不喜欢这台,也可以去换成别的……”
透忍不住提高音量:“我不想要任何相机。虽然我不懂藤岛先生期待着什么才送我相机,但无论你说什么,我都不想搞摄影。”
还是说出来了。他害怕藤岛的反应,但也松了口气。是的,自己对拍摄没兴趣。要是有兴趣就好了,但感情是没法勉强的。
“为什么没有兴趣?”
藤岛的表情和语气都在责备着抗拒拍摄的透。
“没有理由,是说魅力不够大……”
“那说不定……”
透盖住藤岛想要列举可能性的话。
“类似拍摄这些特殊的职业是不能抱着玩玩的心情去干的,我觉得必须要想去做才行。但我没有。用这种半吊子的态度去上课,也坚持不下去。”
透说得够明白了。藤岛思考了一阵,轻声开口。
“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进这行。”
说到这地步,对方还是不理解自己。透开始火大这个不理解他的男人。
“藤岛先生才是,为什么对拍摄那么执着呢?我不想被人强制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。”
藤岛猛地皱眉。
“我不记得有强迫你什么。”
这么喋喋不休地规劝,还真有脸说“不记得强迫你什么”啊。透泄愤似的踢了桌子一脚,用大到让藤岛吓一跳的声音喊:
“哪里不是强迫啊!除了藤岛先生我不能依赖任何人,你却还多次劝说我……我都说了没兴趣!”
“你也没说讨厌。”
“我是想说,但藤岛先生也说过叫我想想。那之后我就想过了,所以才说不要的。”
坐在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。那表情就像在面对闹别扭的孩子,更让透受伤。
“冷静一点再说吧。现在你在便利店打工,如此工作一两个月对适应社会也有好处,可你也是时候去找自己心目中的职业了。”
透想起当初急救医院医生的话。
“……拘泥过去,不如展望未来……”
他不是不懂,但想做什么又不是立刻就能找到的。他开始讨厌说话了,自暴自弃起来。
“没关系。我要继续打工,等恢复记忆的时候,就会想起爱做什么,就会回到以前的生活中了。”
“你以为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?”
藤岛毫不留情的话让透低头死握住拳。
“可能是明天,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。要是等那‘什么时候’,努力做力所能及之事不更好吗。”
“要我说几次不想搞摄影才行!”
透被自己的声音煽动得更激动。
“别冲动。我不想和你吵。”
被不爽的来源这样说,脑袋就更发热了。藤岛虽然自说自话,但透也知道对方所说的有道理。连现在感情用事的自己都看得明白,使透更为烦恶。
“我知道了!想起来就行了对吧。我会想起来给你看!”
透用力地敲打沙发的背部。
“怎么想?”
一时冲动的话被追问,透哑口无言。
“我、我会去问,之前一起工作的人……总之我去找以前认识我的人。说不定会想起什么……”
“医生也说过,恢复记忆是靠几率的,一味探求过去也不见得能治好。寻根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藤岛冷静得让人想哭。咬着牙瞪了藤岛一眼,透冲回房间。躲在房间里,他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只冬眠的熊。透流下了不甘的泪水,因为失忆的自己,也痛恨着专制的同居者。
肚子饿早就被透扔到爪哇国去了,为了那谁努力做的圣诞大餐现在只会徒增空虚。过了三十分钟,透的门被敲响了。……他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人。
“我也说得有点过头了。……抱歉。”
藤岛赔礼的声音穿过门板。明明是让自己如此空虚的罪魁祸首,藤岛的道歉却让透安心下来。他清楚知道现在只能依靠藤岛,他不想被对方抛弃,孤独一人。
只要恢复了记忆……透紧抓被子。要是能恢复记忆,他就能拥有藤岛以外的朋友,也有自己的梦想……他就不会总被这种空虚而无奈的孤独缠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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